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此刻,这曲子竟从四面八方传来,仿佛整座山都在吟唱。不只是笛声,还有琴音、鼓点、童声合唱,甚至溪水拍石的节奏,也都悄然契合着同一旋律。它不属于某一件乐器,也不属于某一个人,它是这片土地本身在歌唱。
陆昭闭上眼,跟着哼了起来。
他听见身后有人走近,脚步缓慢而坚定。睁开眼时,看见谢玄机的儿子谢明远站在不远处。他已是双名书院的长老之一,鬓角染霜,神情肃穆。
“父亲临终前留下一封信,”谢明远低声说,“嘱咐我在第九柱彻底沉寂之日交给你。”
陆昭接过信封,黄绢质地,封口盖着一枚古老的印玺??正是三百年前守忆者联盟的徽记:一本打开的书,上方悬浮一颗星辰。
他拆开信,展开内页。纸上并无墨迹,只有一片空白。他正疑惑,阳光恰好斜照其上,刹那间,字迹浮现,竟是以光影显形:
>“当你说出‘我记得’的那一刻,
>所有逝去的人都复活了一瞬。
>这不是奇迹,而是因果。
>因为你记得,所以他们存在;
>因为你讲述,所以他们继续活着。
>不要悲伤遗忘,因为记忆自有轮回。
>只要人间仍有思念,
>我们就从未真正离开。”
字迹显现片刻,随即隐去,如同潮水退去后的沙滩,只留下湿润的痕迹。
陆昭久久凝视空纸,终于笑了。这一笑,似释然,似欣慰,也似告别。
“原来如此。”他说,“你们从来就没走远。”
谢明远点头:“今日书院决定,将所有忆碑拓本汇编成册,命名为《万灵录》。不再藏于秘阁,而是送往每一座城池、每一个村落。任何人皆可查阅,也可增补。我们还想设立‘忆师’一职,专门教导孩童如何记录家族故事,如何倾听长辈回忆。”
陆昭轻叹:“很好。这才是记忆真正的归宿??不在庙堂,而在烟火人间。”
两人并肩立于第九柱前,默然良久。
夕阳西下,余晖洒落青山,将整片白花树染成金色。花瓣随风飞舞,空中再次浮现出淡淡人影。有的挥手,有的微笑,有的只是静静站着,望着这片他们曾拼死守护的土地。
一个小女孩跑进园中,手里捧着一碗热腾腾的茶。她踮起脚尖,把茶放在一块写着“苏婉清”的碑前,认真地说:“外婆,今天我泡了茉莉花茶,您尝尝看是不是原来的味道。”
风吹过,茶香袅袅升起,花瓣轻颤,碑面上浮现出新的字迹:
**“甜了些,但心意刚好。”**
小女孩咯咯笑起来,蹦跳着跑开。
陆昭看着这一切,忽然觉得身体轻了许多,仿佛压在心头百年的重担,正在一点点消散。他抬头望向星空,夜幕初垂,星河浩瀚,每一颗星都像一只眼睛,温柔注视着人间。
“你说,”他忽然问谢明远,“我们现在算是赢了吗?”
谢明远沉默片刻,答道:“我不知道什么是赢。但我相信,我们终于走对了路。”
陆昭点头:“那就够了。”
当晚,他在忆堂住了最后一夜。烛火摇曳,他翻完小禾的最后一本笔记,合上书页时,发现夹层中藏着一片干枯的茉莉花瓣。轻轻一碰,它便化作尘埃,随风飘散。
他躺在床上,听着窗外的笛声渐渐远去,意识慢慢模糊。
梦中,他又回到了年轻时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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